昂 刺

□ 王蕙利

乡间的水塘河沟里到处可见昂刺，抓起来也不难，一年四季都能吃到，但最佳赏味期，当是清明前后。

与大多数淡水鱼，会在这段日子里交媾散籽，造成肉质松散，食之无味不同，昂刺却能例外地长得肥硕细嫩。此时，春天的美景推到了极致，昂刺也不甘寂寞，常成群结队，隐现、浮游在水面，到哪儿都是一片沸腾。

旧时的家乡，一到这时日，农家便要罱泥。每次罱泥后家里就会有一大盆水鲜，白的、黑的、青的，从鲫鱼、塘鳢鱼、青虾，到螺蛳、蚬子等，啥都有，以黄色的昂刺最多。

莫看昂刺的个头不大，但脾气不小。只要手一靠近它，便立刻发怒，背上像钉子一样的硬刺雄赳赳昂起，嘴里还发出“昂嗤昂嗤”的古怪声音，仿佛在说，“别碰我，别碰我”。长相加上叫声，乡人谓之“昂刺”，也算实至名归。

昂刺的吃法挺多，有昂刺烧蒜苗、昂刺烧荸荠、昂刺烧五花肉、昂刺烧笋片等等，且不管怎么烧，都是人间美味。然因三五条昂刺，往往还不到一斤，小而鲜的特点，使之极适合用来熬汤。儿时的我，最早在舅妈坐月子时（据说昂刺鱼汤能催奶），曾偷吃过一回，舀一勺乳白鱼汤入口，滋溜一声，味蕾生花，香入肺腑。鲜，真是鲜哎，却无任何泥腥味。

工作后，在一次野炊活动时，又尝到一款昂刺豆腐汤，印象极深。

鱼是当场钓的，鲜活得很。身为无鳞鱼，不需要花时间刮鱼鳞。剖杀时也不用刀，只要一手掰着腮边的硬刺，另一手揪住鱼头使劲往后一扳，就可从下颌抠出内脏进行清洗——昂刺仍在蹦跶，已是待烹之物。

昂刺好煮，不消多久，锅里的汤就白了，浓浓的白，乳汁般，最后投一块嫩豆腐进去。尝一口，昂刺汤鲜美，鱼肉也极细嫩，筷子一拨，就是一块，一点不亚于和它同煮的嫩豆腐。

昂刺不单是鲜与嫩，与别的小杂鱼相比，除了大而扁的头骨，以及鱼鳍硬骨之外，没有那么多乱刺，不锁喉、不噎人。细细品、慢慢咂，一缕昂刺香流于唇齿，平平缓缓淌入肺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