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 社会观察
邻 床
□ 钟 敏
一次疾恙,半夜进了急诊室,吊上药水后,听见一阵忙乱的脚步声,邻床来了一个50多岁的男子。他被吊上药水后,我问: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他说:“血压高,心跳快且无规律,我有房颤,你呢?”
我们聊着聊着,突然间,他的头往另一边斜去,监测仪上的心跳成了平线,医生、护士飞跑而来,两位男医生轮流用力按压他的心脏。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这场景,我的心在打战。突然,那男人呼出了一口气,两位医生擦着头上的汗,说:“回来了。”
“回来了。”这三个字,看到了一个人的生命在“去”和“回”的咫尺,生和死的瞬间。生命无常,大概就是如此。后来知道,他半夜发病,是自己拨打的120。当医生问他家里有谁,须签字时,他说:“儿子在学校里。”
男孩来的时候,并没有感觉到他父亲刚从死亡线上回来,20岁左右懵懂的脸,惘然不知所措。我想,他这年龄,对生和死没有很深的理解。
那男人转入病房后,邻床来了一位王姓妇女。她入院,是因为在马路上突然晕倒。她“三高”严重,但75岁的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。她性格倔强,做事不管不顾,想上厕所,便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拔下手臂上正吊着点滴的滞留针,直到鲜血流在被单上,我看到了,才赶紧叫医生。医生说:“你怎么可以自己拔针头!”她说:“我从来没有住过医院。”
医生走后,听到她低低的哭声。后来与她交谈,知道她初中毕业后,分配到纺织厂,直到退休。她结婚不久,丈夫即离她而去。她无子女,独居。她说,我这辈子就是一个“苦”。她在工厂三班倒,这可以从她粗大的手骨和变形的脚骨看出来。几十年隆隆的机声,让她习惯了说话声音很响,也使耳朵变聋。可在她粗糙的布满皱纹的脸上,是单纯的表情。她说话直截了当:“年轻时,就没了家,现在,又一身是病,活着有什么意思?”
活着有什么意思?我也没整明白,几十年匆匆,朝如青丝暮成雪,不管你是谁,你是渺小或者伟大……“想那么多干吗?”我对她说。此后,她打点滴想尿尿了,我就帮她提袋上厕所。
另一侧邻床是一位87岁的张老太,她心衰,每分钟心跳40以下。她对我说:“70岁时,我就想装起搏器,可是心跳每分钟在40以上,没能如愿。”她还告诉我,有一位93岁的老太,这次来医院是第三次为起搏器换电池。起搏器的电池一般可用8年。93岁的老太临走时,笑着和医生打招呼:“我的起搏器再换电池时,我就100多了。”
原来,心脏可以“被动”地敲响,可以人为地把它设定在每分钟60跳的最佳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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