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 南瓜饼

□ 王蕙利

旧时的乡村，家家户户都会在房前屋后种上南瓜。作为如乡村野草般蓬勃的藤蔓植物，南瓜非常擅长满地乱爬。既有顺着搭起的棚子，径直爬上灶间屋顶的，也有吊到一旁树上的，更有悬于河面上的，甚至还有直接荡进水里的。当年的我，常和玩伴在河里抱着南瓜游水，或将之摁到屁股下，人坐在上面，觉得那是件极有趣的事。

进了秋的乡间清晨，因有了冷艳银霜的着落，不单空气清冽而湿润，大地更像被柔柔地抹上了一层花粉，生发出亮丽的色彩，实有一种乱琼碎玉之美。放眼望去，田野里的稻谷已成金黄，农家小院的菊花正当烂漫。与之相映的，还有屋顶上外表渗透了霜状细粉，长得结实爽脆的南瓜。

秋阳下，那份憨厚质朴的模样，该种金黄的色泽温暖，让人如邂逅旧时光般怦然心动。亦喜得农人像抱着十月怀胎的孩子般，将它们一个个抱回家，就那样懒懒散散地堆放于地上，没有一点金贵之物的派头。

亦粮亦蔬，无论色泽还是口感都让人赞不绝口的南瓜，是种很好的食材，吃法很多，可蒸可煮可炒，理所当然成了农家餐桌上的常客。

然再好吃的东西，吃多了总让人生厌。就像南瓜，在“低标准，瓜菜代”的艰难岁月，它们作为粮食的重要补充，成了千家万户填饱肚子的活命餐。几乎隔三差五甚至天天都要食用。亦因此，那会的我，有好长一阵子看到南瓜就反胃。要说唯一的例外，就是外婆做的香喷喷的南瓜饼。

我所说的南瓜饼，并非现今饭店里的那种。在视油如金的日子里，像此类煎炸耗油的做法，想想都会舍不得。然即便如此，小时候能吃上南瓜饼，已算是件很隆重的事。

南瓜饼须得趁热吃才好。于是乎，一等到外婆揭开锅盖，我们兄妹的几只小手近乎同时伸了过去，争抢起刚出锅的美食。“小心烫着”，外婆在旁不停提醒着。烫，确实够烫的。拿在手上烫手，吃在嘴里烫嘴。

因此，吃之前，须得把饼放嘴边吹吹，继而轻轻咬上一口。当年外婆做的南瓜饼是没有馅的，只在揉粉时加了点糖，但入口依然软糯轻滑，且带着南瓜饱经风霜的甘香与津甜，细细的、甜甜的，悄悄流到嘴里。等到美味全数下肚之后，该份甜、爽、糯的感觉，更是久久不散。

如今的我，在家得闲时也会做南瓜饼。为了增加饼的美味，还在粉里加了鸡蛋，并包入了豆沙、枣泥等馅料，最后放到嗞嗞作响的油锅里，用小火翻来覆去煎得金黄。

然兴许是心境少了弥足珍贵的仪式感，再怎么吃，也吃不出小时候外婆做的原味南瓜饼的那种味道了。